“.”
“还能走吗？站得住吗？”
聆听着从下层楼梯传来的放声呐喊、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垫了垫脚跟、又挪了挪脚底板的副官，直到亲自确认过后这才随之开口。
就是这样的共同发力之下，那看似如泰山压顶一般的混凝土块终于算是被搬开了，带着血肉模糊与鲜血淋漓的痕迹被推着扔到了一边、重重落下。
副官无意中的话似乎触及到了某些深远又埋藏心底的心事，并未开口搭话的施特海姆上校只是搀着自己副官的身子，尝试着将之从地上扶起。
“别傻愣着了，你剩一条胳膊能用，攥不住绳索，我在这儿拴着护栏一点点把你放下去，下一层的楼梯还没塌，脚底落地之后别回头，赶紧往下跑！用你这辈子最快速度离开这儿！别觉得自己是逃兵，你是在执行命令！这是我的命令，懂吗？士兵！”
从地上拾起那熟悉的打火机和刻有副官名字的烟盒，将之打开从中摸出一根叼在了嘴里，咔哒一声的火光闪现过后，尽是袅袅青烟从嘴角缓缓升起。
“长官，我走了！我.我一定会完成任务，我向您保证！请请您放心！”
“可是.”
“我这就去找你们，等我们一家人团聚，我已经想念你们太久太久了.”
“但你也只有一只手、一条胳膊能用，把我放下去了，你怎么下去？谁来帮你？”
“我已经老了，不中用了，但你不一样。”
“嗯？这混小子还留了烟给老子抽？倒也正好”
但很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悲观，至少他身边的顶头上司施特海姆上校不是。
“是！”
年轻的副官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呆愣地望着给一旁的楼梯护栏上捆绑绳索，绑完之后又紧接着将绳索的另一头捆到了自己腰间，再往肩膀上绕了一道的顶头上司，施特海姆上校打算做什么几乎是想都不用想的肉眼可见。
能够感觉到绳索重力的陡然丧失因而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坐在地上来稳固重心的施特海姆上校完成了最后的任务——自己布置给自己的任务，至此终于能如愿以偿地靠坐到墙角跟前，长舒一口气。
“好了没有什么可是！执行命令，士兵！”
“电梯不能用了，下了这层之后继续走楼梯，往下的楼梯应该还能走，不能走就自己想办法。记住千万别放弃，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命令，必须执行！”
“也许是我太傻，但我想我们出不去了，长官”
如若不然，副官估摸着自己和上校也不可能搁这儿说“临终遗言”，早已被剧毒浓烟熏成滚烫的有毒熏肉大抵是唯一可能的下场。
黑烟都从脑袋顶上往外冒、而不是往下走，能被辐射到防空塔中下层的只有热量，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没有煽情落泪的生离死别和倾诉衷肠，有的只是老一辈人对年轻一代最简单的期望与祝福。
年轻的副官别无选择，最终只能像自己在军旗下曾经庄严宣誓地那样，执行了来自长官的命令、履行了自己身为军人的使命。
望着周围几乎已经快成火山内部，被头顶一片火海和周遭灼热气浪所包围的破碎环境，发现周围熟悉的一切都已经完全变了样的副官，实在不知道该怎样从这种鬼地方里逃出生天。
依然倚靠着墙角的施特海姆上校嘴里叼着烟，从外套的内衬里取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黑白照片，望着照片上正对自己微笑的妻子和两个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的女儿，溢于言表的满脸幸福所伴随下的话语随即悄然开口。
只有一只手能用的施特海姆上校，将绳索的一部分死死夹在缺失了左手的左臂腋下，再用右手牢牢攥住更前端的部分。
没有突兀响起的枪响，只有嘴里叼着的烟头，手里捏着的黑白老照片，将后脑勺倚靠在冰冷墙壁之上，呆坐在墙角用无神的双睦凝望着头顶上熊熊燃烧的天火，静静地等待着天启审判的来临。
当陨星再度从天而降之时，一切的罪行与余孽都将结束。
忏悔之人在这一刻将得到解脱，无论他是否被宽恕。
在血与火当中度过的戎马一生，也终将在此刻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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