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心大,可她不是没心。聂夫人整日盼着她同司马光能够亲近些,却又足给了她尊重,从不逼迫她做事。
而张儒秀一直觉着,这是份恩情,故而她报到了聂夫人的心肝——司马光身上去。
也不是她夸大了说,她要是不同司马光说话,人可能一天从头到尾都是皱着眉头默不作声下来的。她可不想叫司马光变成一个书呆子,故而在这段时日里,她也成了同司马光说话最多的人。
申时二刻,司马光还坐在书房里看书。
聂夫人知道这事后,心疼儿子,便叫下人煮了茶水送过去。可谁知司马光一概不叫人进去,聂夫人心急,便找了张儒秀,叫她给人送去茶水。
聂夫人说,司马光性子执拗,读书时不喜叫人打扰。聂夫人觉着,司马光会听自家夫人的话,便委婉示着意。张儒秀自然说好。
……
初夏午后,天热了起来。张儒秀叫人端着茶水,自己在前面走着。光照下来,叫人睁不开眼,张儒秀也只得快步走到书房前。
“嘭!嘭!嘭!”张儒秀敲了三下门,没吭声。
“出去!我不渴。”司马光满是不乐意的声音从屋里传过来,张儒秀都能想到他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把茶水给我,你先下去罢。”张儒秀转身对女使小声说道,一边接过茶托。
张儒秀双手端着茶托,撞门而进。
司马光只听得“砰”的一声,门便被推开,屋外的几分燥热也传了过来。
门开时,他还在伏案写字。估摸是哪个胆大的下人来送茶,他也没抬头。
还是蹙着眉,不过心里却想着何时府里的下人变得这般执拗。
那人缓缓走近,却并未吭声。司马光不解地落笔抬头,却见那位胆大之人正是张儒秀。
张儒秀端着茶托,正憋着笑看着他。看见司马光抬了眼,便歪歪头,眼里尽是被忽视后的幽怨。
“你怎么来了啊?”司马光话里满是惊喜,朝她一笑。
而张儒秀这方,眨眼间便见证了司马光由哭丧脸变笑脸的过程,一时反应不过来。
再一眨眼,司马光便走到了她面前,手里接过茶托,走过去稳稳地放到案桌上。接着又从身后搬来个高凳,放到自己的凳子旁。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愿意喝口热茶。”张儒秀走过去,朝司马光抱怨道。瞧见案桌上堆成小山的书籍和纸上未干的大片笔墨,心里蓦地有些心疼。
“哪儿有?你先坐下,我这就喝。”司马光手拍拍身旁的高凳,示意张儒秀叫她坐下。
见张儒秀有些犹豫,便又拍了拍,催促道:“快坐,站着不舒服。”
张儒秀见他一脸坚定,拗不过,便坐到了他的身旁。
司马光见状,立马拿起茶盏饮了一大口。
“还说不渴呢,我看你嗓子眼都快冒火了。”张儒秀说罢,给司马光递过一方绢巾,叫他擦擦嘴。
司马光接过,接下的一瞬却又有些懊恼,应该说着软话,叫张儒秀给他擦的。真是可惜……
“人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你这般上心的样子,一到任,怕是会把那处烧成一片火原。”张儒秀调侃道。
“火易燃,那些旧法冗事,却不容易变。”司马光说道。
见司马光这般惆怅模样,张儒秀便知,他这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张儒秀起身,走到司马光身后。
“怎么走到我后面了?不坐着么?”司马光话里满是不解。
“光哥劳累,小弟我自是义不容辞要给你揉揉肩,放松放松。”张儒秀说着,就上手给人按起了肩颈。
小弟?司马光听见这称呼,满是无奈。
他不想做她的大哥。他要怎么说,她才能明白呢?
“这个力度行么?”张儒秀问道。
司马光点点头。
什么时候,他才能不做一个懦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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