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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藜疾言惊呼。

我的脑袋撞在了他的胸膛上,他的胸膛,好硬,撞得我脑中空白了一瞬。

“辰儿。”他搂着我的腰,容我倚着他勉强站稳脚跟。

听见了他的温柔呼唤,我便更是安心了几分……下意识的抬起双臂搂住他的窄腰,将头往他侵染了莲花香的厚重玄衣里埋了埋——

“三哥。”我疼的咬紧了后槽牙。

花藜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啊,殿、殿下你且等我一会儿,我去找莲枝姐姐,我这就去!”

“慢着。”三哥启唇唤住花藜,随后单手搂着我的身子,另一只手从腰间摘下了一枚玄紫色的墨竹荷包。将荷包交由花藜捧着,沉声命令道:“把它打开!”

“哦。”花藜笨手笨脚的扯半晌,才将墨竹荷包给解了开——“鹰舌草!姑爷你怎么会有鹰舌草……”

花藜的错愕嗓音飘入了我的耳中,我倚着他很艰难的站住脚跟,疼的满头冷汗涔涔,不解的在他怀中偏过头看向花藜那个方向,却只见,他已从花藜手中取出了一片新鲜的鹰舌草,神情凝重的往我唇边送了过来。

“快服下去,服下去就不疼了,听话些。”声音柔和,若春风细雨,点点轻落在了人心头。

我乖乖张开嘴,将那片苦涩难以下咽的鹰舌草给含进了口中,敷衍的咀嚼了两下,便舌头干涩的将之生咽进了喉头……

这鹰舌草对旁人而言,就是种碍事的野草,可对我而言,却是镇痛的良药。不管那后遗症发作腹痛的有多么厉害,只消一片鹰舌草入腹,便瞬间可病症全消……许是今晚的酒水有些问题,或是近来我衣裳总是穿的少,身子受了寒凉,所以这次的后遗症才会发作的如此厉害,疼起来就像是被火吞噬了五脏六腑一般,腹中火燎的绞痛。只幸好三哥身上带了鹰舌草,才让我在刚发作时便解了痛,没等我多受着苦……但不过,花藜问的对,三哥身上怎么会有鹰舌草?

腹中痛意消减,身上也有力气了,我伏在三哥的怀里大口喘息着缓神,未等我将憋在嗓门眼下的那个问题问出口,腰上一紧,身子一轻,我便又被三哥给打横抱了起来。

“三哥……”我窝在他暖意萦萦的怀抱里皱眉小声低吟:“你要干嘛?”

他一脸疼惜的柔声责备我:“吃了凉酒,还出来吹凉风,你是嫌自己的身子还不够弱么?如今只是体寒腹痛,幸好不是犯心疾,此处与京城相隔几千里,你若有什么事,让我如何救你,嗯?外面自是不能呆了,我送你回房歇息。”

我委屈瘪嘴,意图争取:“我找到了一处特别适合看星星的地方,就在前头花园假山高处,上头有一个蔷薇花亭子。地方倒是挺隐蔽的,环境也好,上头的蔷薇花也开了。”

“辰儿没听说过,高处不胜寒么?越高的地方,寒风越重。今晚不看星星了,你要先回去进被窝躺着。”他不由分说的,抱着我就往客栈我们住的方向去。

我本还想努力努力,再争取一下的。可看他脸色如此严肃,听他言语如此坚定,我最终还是认怂的放弃了这个好想法。

在他的怀抱里撒娇着蹭了蹭,我搂住他的脖子与他咬耳私语:“三哥的身上,怎么会随身携带鹰舌草?三哥怎么知道,我有心疾?”

微热的吐息游弋过他的耳根,染红了他的脖颈,他虽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面色不改,可双手,却还是下意识的将我搂的更紧了些……

眉头微微拧,檐下浅色橘灯的光华落在了他俊美无双,棱角分明的容颜上,便似以金箔淡淡勾勒了他的轮廓,以明灯千盏点亮了他的深眸,将眼前人映衬的犹如一幅封存了千万年的上古神画……神圣而又不可亵渎。

静了许久,他才稍稍放松了些,温润柔和的浅浅回答我:“还记得,你我初见的那晚,在山里,你夜半往外跑,却害怕有狼,就拉着我一起出门……的那次么?我在庙中等你回来,你再出现时,嘴角就沾了鹰舌草。我少时承蒙恩师教授了几本医理,对于一般草药的疗效,也熟悉一二。

鹰舌草便是味常见的中草药,常用于体寒之人的药方之上,女子体寒……便会腹痛。虽然,我也不知晓辰儿为何会有这个病症,但我想,辰儿既然不想明说,那我也不必多问……既是需要这东西,这东西又不便随用随找,左右近些时日我与辰儿都在一处,便由我来为辰儿备着便是。”

朦胧烛光拉长了他的身影,夜幕清寒渗出了少许雾色,氤氲了他眼底的万家灯火,“至于心疾之事,帝女有心疾,在朝堂上原本便不是什么密事,且,安南侯与陛下自幼便在一处同窗伴读,陛下彼时也常同安南侯提起这个妹妹,我侍奉在安南侯身畔,自然也就耳闻了一二……你兄长说,辰儿的心疾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连宫中的太医令,都对辰儿的心疾束手无策……辰儿近几年,身子可有好些?心疾还常发作么?”

我藏在他怀中弱小摇头:“心疾有我师父的良药吊着命,已经被压制住了。算起来有两年时间都没再犯了。我师父法力高强,本事可大了,有他的药护着身子,也许我的心疾这辈子都不会再犯了。只不过……三哥,我上羽家后嗣世代子孙短命,我皇祖父与父皇皆是未过得去五十岁的那个坎,再往上数几代,我曾祖父,曾祖父的父亲,曾祖父的祖父,俱是四十出头便油尽灯枯了……我的皇姑姑,姑奶奶,纵使离开京都皇城了,也是三四十岁便香消玉殒了,有的甚至二十出头,便红颜早逝了。”

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我惆怅忧忡道:“我这个病,我也不晓得这辈子还会不会根治痊愈,而且,我连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都不晓得……如此一想,心疾就不那么重要了。”

“辰儿不许胡思乱想,有我在,不会让你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的。辰儿,我会守你百岁无忧,我会陪你白头偕老,不到一百岁,我绝不会放开你的手。”他柔下目光瞧着我,一字一句道的格外认真。

我搂紧他的脖子心底阵阵温暖,满足的靠在他肩上欢喜一笑:“好,不放,这辈子我们谁都不许先放开对方的手。”

“好。”他低低回应。

——

被三哥抱回厢房后,他将我放在了床上还顺道给我遮了层被子,玉指勾下两层淡紫色的纱幔,整理好,打算转身离开——

“三哥。”我躲在被窝里出声唤他。

他离去的背影顿了一下,随后,又回过头,掀开紫纱幔走进了进来……

盈盈烛光在床头小几上来回摇晃的惬意,他的轮廓被一层淡淡的金色笼罩,神圣的就好似一尊刚从远古洪荒中现身于世的上古大神……

旧时梦境与眼前情景相重叠,一瞬间,竟让我有些分不清此刻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了。

他从漫漫虚光里走来,清风霁月的俯身坐在了我的床侧,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住了我抓在被子上端的那只爪子,眉眼柔柔的问道:“怎么了?还不想睡?”

我诚实委屈的点头:“嗯。”

他勾唇大度纵容我:“那我陪你说说话?”

我可怜兮兮的回答:“好……”

他把我的爪子塞进了被窝里,重新给我掖好了被子。

想了良久,才挑了个适合深更半夜聊的话题开头:“我听说,上元节那会子,陛下有意要为辰儿择选驸马。挑中了吏部的沈清河沈侍书,想撮合辰儿与那位沈大人共结百年之好……那位沈大人晓得辰儿喜欢春日的白玉兰,便不惜折了府内所有含苞待放的春日玉兰花,连着三天三夜用炭火暖烘,才令那些本不该立时绽放的白玉兰一夜怒放,争相斗艳。

我还听说,辰儿后来对沈大人的做法颇为感动,不但将宫中所有闲置的花瓶都搬了出来,灌满露水,养那一簇簇纯洁如玉的白玉兰,还赏赐了沈大人不少宫中糕点。

彼时朝中人人都认为,帝女殿下以往从不与前朝大臣有来往,当下竟愿意主动与沈侍书亲近,沈侍书八成是有戏,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光宗耀祖了……他们都说,帝女青睐沈侍书,沈侍书有很大的几率,会成为皇亲国戚,帝女驸马……我见那沈侍书,也确实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生的端正,性子柔和,想来,该是辰儿喜欢的那一类型才对。”

得,这是深更半夜来同我算账了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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