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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再见到吴怀真的时候,后者的精神状态,明显比昨天,又差了一截。

碍于客人到访,吴怀真哪怕心情不佳身体不适,也得硬着头皮招待,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因为昨天有约在先,双方喝喝茶,聊聊天之后,便去了花园,管家正在摆棋,沈卓和吴怀真站在一边等待。

似乎很疑惑?

毕竟沈卓年纪轻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怎么?他的余光,不止一次落在沈卓的膝盖上,略有疑惑。

沈卓实在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于是找了个理应,搪塞道,“生了一场大病,故此折腾成现在这样。”

“没什么事吧?”吴怀真关切。

这么年轻,而且相貌出众,沦落到瘫痪的下场,短时间还能接受,如果一辈子都这样,那得多难过啊?!

这无异于自斩一刀,让本该有大好年华的年轻人,一夜之间,前途葬尽!!!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

果真,等到疾病真找上门来,不管你是穷人,还是老人,又或者年轻人。

这么一对比,吴怀真觉得自己挺幸运的,一大把年纪,除开精神头差点,身体依旧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我心态还行,反正开心也是过一天,难过同样是过一天,既然如此,何不开开心心?”沈卓反问。

吴怀真点头认可,这句话不错,充满哲学,横竖都是过日子,不如调整好心态,争取让自己,每天都过的充实,知足。

何至于,在某些事,某些人身子过度的钻牛角尖,各种和自己过意不去?

人生短短几十载,韶光易逝,珍惜眼下属于自己的时光,不辜负每一天,方才是正道!

吴怀真没料想,沈卓年纪轻轻,竟然有这么高的觉悟?

“听君一席话,顿时让老夫茅塞顿开。”吴怀真拱手,笑哈哈道。

管家看的稀奇,这仪表不凡的年轻男子,果真深得老爷子喜欢和欣赏,哪怕,昨天才认识。

“我棋艺一般,献丑了。”

多月不曾碰棋,确实有点技痒,沈卓这辈子没什么其他爱好,偶尔闲暇下来,还是喜欢品棋。

“那行,让你先走。”

谢天谢地,吴老爷子真的以为,沈卓棋艺一般,故此想着让让后生,毕竟以大欺小,怎么说都不厚道。

再者,他没有那么强的胜负心,下棋,还是以陶冶情操为主。

但很快,吴怀真就有点后悔了,说着自己没有胜负心,可最后,还是一点一点被主动勾起来。

这小子,在给自己下套?

“咦?”吴怀真凑近观看,越发觉得,这小子真够损的。

上来一句,我棋艺一般?

然后,步步为营引自己落入下乘?

“你的棋,自学的?”吴怀真讶异,年纪轻轻棋艺如此高超,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无师自通?

如果这样,那得具备多高的天赋?这棋艺,若是吴怀真判断没错,都快赶上国手了,甚至更强。

沈卓笑笑,“有师父的。”

吴怀真抬起头,默默的看了沈卓两眼,沈卓笑而不语,神态和先前没有半点变化。

吴怀真依旧疑惑不解,这行棋的风格和手法,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触?!

老爷子本想问个究竟,管家中途来了一趟。

前一秒,表情还算正常的老爷子,下一秒,脸上布满不悦,若非考虑沈卓在,当场就要爆发出来。

“老爷?”管家征询老爷子的意思。

吴怀真先是向沈卓致歉,“临时出了点事情,老夫需要处理一下,你这边,等我一会儿?”

沈卓点头,表示理解,“没事。”

“那行。”吴怀真刚起身,岂料这突然登门的不速之客,竟然硬闯前院,直接找上了吴怀真。

陈安!

段家段郎,最信任,也最重用的仆从,没有之一。

昨天,与吴怀真在大和寺有过接触,曾不下一次呵斥吴怀真给脸不要脸,自以为和自家主子段郎平起平坐,实则蝼蚁一介。

沈卓与段郎寺外擦肩而过的时候,同样对这个人眼熟,算不上什么陌生人。

当然,昨天吴康说着出去送了礼,送的人,正是这位陈姓仆从。

“哎呦,老不死的一把年纪了,还有闲情逸致下棋?”陈安咧嘴浅笑,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因为是段家的人,哪怕他仅仅是一个无名无姓,在段家没什么地位的仆从。

但,就因为是段家的仆从,是现如今即将尚未的段家仆从,外界无人敢惹,更无人敢怠慢。

故此。

陈安才会在没有老爷子吴怀真的明确授意之下,擅闯吴家。

“姓吴家,我这难得登门拜访,你不起身迎接,还敢继续坐着?”陈安轻描淡写瞥了吴怀真一眼,语气生硬。

盛气凌人的姿态,跃然脸上。

沈卓簇了簇眉头,始终站在他身后的曹英,则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一个奴才,都耀武扬威到了这个程度,可见,段家在南岭市,究竟有多嚣张,多飞扬跋扈。

这是没遇到硬骨头,真要一脚踢了什么不该踢的东西,区区一个段家,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也庆幸是小地方,常言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越是小地方,越出恶民,为什么?

因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真正举足轻重的存在,都去了大地方,不怎么爱搭理小地方的明争暗斗了。

陈安厉声呵斥,吴怀真久久不曾动作,甚至捏着一枚白色棋子,正在思索下一步。

这是瞧不起自己?还是不当自己是一回事?

吴家如今都破落成现在这个地步了,吴怀真这老骨头,还有脸面,继续高高在上,端着架子?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陈安咄咄逼人。

吴怀真置之不理。

陈安眼珠子一转,冷笑道,“你那孙子,叫什么来着,是叫吴康吧?”

“昨天为了巴结陈某,可是送了一堆好东西,中途低声下气,谄媚讨好的姿态,就差跪下来,让我帮忙了。”

“一番对比,还是你那孙子会做人,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相反,你这把老骨头,就有点不识时务,臭烘烘的像厕所里的石头!!!”

吴怀真的孙子,跑去给段家一个奴才点头哈腰,这说起来,可不单单是打吴康的脸,这是在打吴怀真的老脸。

正如吴怀真预料,以段家人的过往心性,你服软一次,等于将自己的把柄拱手让给了段家。

段家绝对会拿你服软低头的事,大做文章,甚至会宣扬出去,怎么痛快怎么来!!!

果不其然,这才一夜过去,陈安就登门了,区区奴才肯定不敢擅自行动,这背后,大概率是段郎,又或者段清风,亲自指使的。

让一个下人,跑过来打吴怀真的脸,这成就感,是段清风一贯喜欢的伎俩,乐此不彼!!!

“吴怀真,我说话,你听不见吗?”陈安双手环抱,声音提高八度,他今天来,没别的事情。

一来羞辱羞辱吴怀真两句,再者,将吴康送给自己的礼物,退回来。

当然,退礼物是假,跑来耀武扬威,羞辱吴老爷子是真!

“我这还有客人,没什么事的话,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吴怀真捏在手里的白色棋子,终于落下。

沈卓搭在膝盖上的右手,重新抬起,提出一枚黑色棋子,双方你来我往,全然没将陈安这位不速之客放在眼里。

管家上前一步,示意陈安走人。

陈安顿时火冒三丈,一个破败的家族,还真是会摆谱?

“老不死的,下什么下?老子的话还没说完,给我站起来,好好听着!”陈安上前一步,动作奇快。

一挥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悉数打翻在地。

吴怀真棋在半空,已经无路可走。

沈卓眉头扬起,依旧一副云淡风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衰的神态。

“呵呵,现在没得下了?”

陈安心里一悦,吴怀真这老不死的,就是吃硬不吃软,不给点颜色看看,真以为自己是个玩意。

还是要态度强势,否则,这老不死的还搞不清楚状况。

“我觉得吧,既然主人不欢迎你这位不速之客,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何至于撕破脸?”沈卓推了推额头,说了句公道话。

至少,他现在的表情,确实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属实是无奈之举。

陈安将自己的视线,缓慢的,从吴怀真的脸上,转移到沈卓这边。

咦?

第一眼有点熟悉,再看两眼,陈安终于记起来了,“是你?”

昨天,自家主子在寺外与沈卓擦肩而过的时候,段郎还刻意打量了沈卓两眼,故此,陈安印象深刻。

他没料到,昨天萍水相逢的一位陌生人,今天又遇见了。

沈卓报以一缕浅浅的笑容,没有继续吱声。

陈安嘴角一歪,“呵呵。”

“原来是吴家的客人,有点意思,实在是有点意思。”陈安越笑越给人一股,不怀好意的感触。

“你,还有你吴怀真。”

陈安逐一点指在场的沈卓,以及吴怀真,趾高气扬道,“我有几句话要说,都站起来,快点。”

可能是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陈安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甚至有落井下石的举措。

“哦?”陈安故意拉长声音,眼神挑衅的落在了沈卓的膝盖上,“是我眼拙,没看出来,你是个瘫痪。”

“滋滋滋,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人儿,竟然是一个瘫痪。”

曹英双手拳握,目露杀气。

陈安并未察觉出,现场的异样,他抬起手指,戳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为沈卓出谋划策?

“既然,既然……”陈安嘿嘿冷笑,直言不讳道,“既然你没办法站起来,那就趴在地上,听我说完。”

陈安朝下一指,动作挑衅。

“你这么跟我说话,今天,很难活着走出吴家的门槛。”沈卓突然提醒道。

陈安眉头一立,龇牙咧嘴道,“你在吓唬我?你当我陈某人,是吓大的?”

唰!

一道黑影,倏得窜了出来,速度极快,宛若一只大黑耗子。

咔哧。

下一秒,清晰的骨骼断裂声,传入众人耳畔,不等陈安反应,一位身材壮硕的男人,当场撇断了他的手指头,并冷冰冰的丢出两个字,“跪下!”

“你,你找死?!”陈安满脸凶神恶煞,他可是段郎身边唯一重用的大红人,谁敢招惹他?更别提打他!

这个突然窜出来的家伙,竟然折断了自己的手指,钻心的痛意,立马让陈安的身体痉挛起来。

“跪下。”曹英再次强调。

陈安哪里是曹英的对手,但骨子里的桀骜,不服从,还是让他坚持了许久,硬生生绷直双腿,就是抗拒到底,反对曹英的命令。

“他不跪,你难道不会,打断他的脊梁?”沈卓双手推了推自己的两侧太阳穴,语气不耐烦道。

陈安,“……”

打断自己的脊梁骨?

这,好狠的人!

究竟什么来路,张嘴闭嘴就说一些令人毛孔悚然的话,这股狠辣劲,比他陈安这种段家人凶残太多了。

陈安横眉冷竖,似乎在组织什么话,可眼看着曹英真有打断自己脊梁骨的念头,这位陈姓仆从,当场吓得大脑一阵空白。

“你,你,你……”陈安嘴唇颤抖,吓得当场双膝跪地。

因为巨大的疼痛,让陈安的脑袋上,渗出一大片粘稠的虚汗。

“这才叫听话。”沈卓评价,露出一缕笑容,唇红齿白,不考虑身体缘故,这幅长相,真的人间罕见。

陈安长出一口气,心情莫名轻松下来。

“就是有点晚。”沈卓补充。

这位段家奴才,于刹那间,汗毛倒竖,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曹英躬起膝盖,一次距离的撞击,脊梁骨像是崩开了。

轰!

陈安应声落地,双手双脚铺开,像是一只大乌龟,趴在地上。

“你,你,好狠!”陈安瑟瑟发抖,一张嘴,满口殷红色的血迹,就这么喷涌而出,源源不断,瞬间染红了自己的身体。

吴怀真,管家,全程目睹了这一幕。

但,无人吱声,更不存在什么制止。

归根结底还是这陈安咎由自取,现在落得这个悲惨下场,完全是自己自找的!!!

只不过,还是意外于沈卓的干净利落,乃至杀伐果断,说断你脊梁骨,就不会断你其他部位!!!

“噗。”

陈安趴在地上,继续咳血,这太意外了,他没办法接受,也不接受这样的下场,他是谁?他背后的主子是谁?

他可是段氏族人,现如今段家最有出息的那位后起之秀段郎,身边的大红人,没有之一。

光是凭借他的身份,别说在破落的吴家耀武扬威,哪怕是一整个南岭,横着走,也没人敢招惹自己!!!

但,今时今日……

他竟然被人打断了脊梁骨,而且是在吴怀真亲眼目睹之下,被人打断了。

此刻的陈安,像是一条苟延残喘的丧家之犬,别说继续耀武扬威,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关键,这个罪魁祸首,这个两条腿已经走不动路的瘫子,竟然毫无愧疚之下,乐得看自己洋相尽出,生不如死?!

“你,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陈安低声呼气,朝着沈卓恶狠狠询问道。

沈卓点头,竟然没有一丝丝逃避的迹象,“知道。”

嗯?

这小子倒是挺淡定,难不成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还不清楚,自己究竟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

谁人不知,他段氏一脉,出了个威风赫赫的大人物。

那可是在国都帝京,跺跺脚,都能抖三抖的青年才俊。

如今光宗耀祖,重返南岭本家,这等人物,别说招惹,就是让一整个南岭市的所有人,出门恭迎,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的主子,他眼里无所不能的段郎,是现如今,南岭市,唯一只手遮天的顶尖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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