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文在偷偷观察陆潜的表情，那张清隽的面容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却没有特别的神情变化，看似和煦实则疏离，旁人着实难以触碰真相。
江浩文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如此，兰川关于陆潜的传闻才千奇百怪，人人口中描述的陆潜似乎都不一样，却始终没有人能够解读陆潜的密码。
但是，真的那么困难吗？
江浩文看着陆潜，脑海里细细描绘当年初次碰面的模样，两张脸孔有些不同，却又慢慢重叠起来：
有些事改变了，但有些事则没有。
“……导演，我有一个疑问。”
“从本质来说，你依旧是支持院线的，回声的存在并不是为了瓜分院线利益，反而是一直努力重申院线的重要，并且不断努力，希望观众能够重新挖掘电影的魅力。”
“当然，回声和院线之间存在利益冲突，而且是正面冲突，但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不是吗？”
江浩文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稍稍偏离了谈话轨道。
江浩文相信陆潜，他相信陆潜并没有成为利益熏心的商人，也相信陆潜依旧是专心致志拍摄电影的艺术家，但这次事件的处理，却显得急功近利。
哪怕江浩文理解“离开的女人”进退两难的尴尬处境，但蓝鲸影业无视院线的存在，就直接宣布电影在院线和流媒体同步上映，即使只是艺术院线而已，这也相当于直接向院线下战书，一触即发。
为什么呢？
陆潜轻笑出了声，“江大经理，谢谢你依旧相信我。”
江浩文可以听出陆潜话语里的调侃，嘿嘿地笑了两声，反而是有些羞涩起来。
陆潜继续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直接让‘离开的女人’在院线和回声同步上映，而应该循序渐进？”
江浩文点点头表示赞同。
陆潜的视线余光却飘向宁冶，“因为效果不够强烈。”
“现有利益分配架构已经持续了多久，三十年？四十年？人类是一种向往改变同时又抗拒改变的生物，一旦有人想要改变这个利益架构，就会遭遇全方位的反抗，先驱者则需要面对无限的攻击。”
“和风细雨的方式，根本就无法刺痛他们。”
江浩文瞪大眼睛，“所以，这是故意……”
江浩文的话语没有能够说完，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
陆潜却点点头，“对，我们是故意的。我们要的就是现在的效果，杀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
宁冶，童孔微微一缩，刹那间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一个局，包括大门影业在内也包括院线联盟在内，全部都是棋子。
蓝鲸影业就是要抓住时机，打一个时间差扰乱秩序。
想象一下，如果耐心等待流媒体慢慢成长壮大起来，然后等待其他电影公司也意识到流媒体的潜力纷纷站到蓝鲸影业的阵营里，那时候会发生什么？
的确，电影公司能够同气连枝，形成一股势均力敌的力量，与院线联盟坐下来，面对面的平等谈判。
到时候，电影在院线和流媒体同步上映根本就不是难事，即使是院线联盟也不得不低头。
但代价就是，其他电影公司分割蓝鲸影业的利益；流媒体市场也将进入百家争鸣时代，入宅和回声抢先手的优势慢慢被蚕食，利益争夺将更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