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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桂枝巷郭家

郭家的大门被人敲开,不多时一个花甲老人探出头来,浑浊的老眼扫了下门外的青年,先是一怔,随即惊喜地喊道:“大少爷!”

郭子越笑着喊道:“袁伯,我回来了。”

“赶紧进来!”被唤作袁伯的老人连忙将人迎进了府邸,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头戴纱笠的纤细女子,不由得一愣:“这位是……”

“哦,这位……”郭子越这才意识到身后还跟着皇甫毓,连忙想介绍,一下子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皇甫毓伸手缓缓掀开面前纱帘一角,露出半张如玉侧脸,冲着袁伯粲然一笑:“我是郭公子路上所收的婢女。”

“什么?”郭子越愣了愣,一时间想要解释,却见袁伯面带深意地瞅了他一眼,大有欣慰之态,然后快步走进院子里去唤人了。

“姑娘你何时成了我的婢女?”郭子越哭笑不得。

“不然你如何与人解释?说你路上差点遇险,岂不让你父母担心?”皇甫毓撇了撇嘴,拿下头顶纱笠,笑呵呵地看着他道:“这些日子就劳烦郭公子给我个容身之处,若有人查探我的身份,你只说从未见过便罢了,好让我渡过难关,届时待风头过去,定当重谢。”

郭子越看着眼前女子清丽含笑的面容,心头一颤,也不愿多说话,只自顾自地红着脸往前走去。

来到了大堂,只见一个老妇被侍女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见到郭子越更是红了眼眶,哭哭啼啼地喊道:“吾儿可让为娘想的紧!”

郭子越一把上前扶住郭夫人,一边垂泪一边安慰。

待母子二人哭过以后,郭夫人这才注意到身后的皇甫毓,不禁疑惑地看向儿子:“这位姑娘是何人?”

不待郭子越回答,一旁的袁伯便笑呵呵地说道:“夫人,这位姑娘是少爷路上收的婢女。”

郭夫人听闻后面上一喜,随即上前,双目将皇甫毓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通,那眼神活像在挑一颗心仪的白菜。

皇甫毓自然知晓郭夫人想歪了,只笑盈盈地朝着郭夫人道:“夫人安好,奴婢叫豆蔻。”

“豆蔻是哪里人?家中是做什么的?家中可还有兄弟姊妹?”郭夫人一把握住了皇甫毓的手,神态慈祥,看得郭子越愈发羞窘,在一旁急道:“娘亲!这位姑娘只是暂……”

话音未落,大门便被急急敲响。

“有人么!快开门!我们是五城兵马司的!”

外头传来张狂的厉喝声。

皇甫毓目光一闪,双目蓦地投向那被敲得震动的大门,心中暗道:来得真快!

郭夫人也是一惊,与郭子越面面相觑,随即连忙去让袁伯开了门。

门刚一开,就有几个身穿官服的武兵模样的人闯了进来,郭子越一脸不满地挡在几人前头:“几位军爷,出何事了?我们郭家可从未有人犯事。”

为首的武兵将周围扫了一通,见除了眼前的青年,便是一老妇,几个丫鬟和老管家:“除了你们这几个,可还有其他人?”

郭夫人下意识地回头一望,却不见那抹窈窕身影,心中隐隐觉得有异,不禁迟疑地看了眼儿子。

郭子越却目不斜移,心中一直记得皇甫毓的嘱托,任谁也不能透露她的身份,如今看这一波自称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气势汹汹地来府里问人的下落,郭子越心悸之余,连忙否认:“家中只有这些许人。”

为首的人凶神恶煞:“你可莫要骗我,我们这些人在捉捕一朝廷钦犯,私藏要是获罪的。”

“这位军爷,我刚从外游历回来,何人都未见过,再说家中寒素,一览无余,您瞧这家里只有一寡母与几个下人,若是您还有疑虑,可去旁的打听打听,谁不知家父是已故国子监丞,我家门楣清白,何故要藏匿一钦犯?”

说着,郭子越强忍惧怕,平静地侧过身,对他们道:“若几位军爷不信,也可搜查。”

那些武兵原本也就是那个鸡毛当令箭,只是上头给了个捉拿钦犯的任务,本以为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谁知看了画像是个貌美的小娘子,又说是上头贵人指派的任务,也不发海捕文书,捉捕时也不能让人瞧画像,只能一家一户地搜寻。

所以他们便私下嘲弄定是哪家大人的美妾逃了,这才假借搜捕之名,害得他们这么折腾。

一来二去,他们搜寻得也不仔细了,只是粗粗一瞧,但凡有嫌疑的美貌女子便抓走,若没有异样便离开了。

见郭子越信誓旦旦,几个武兵也就粗粗扫了周遭一眼,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等那几个武兵离开,郭子越才松了口气,转身看了眼脸色发白的母亲,连忙上前:“他们已走,母亲莫要害怕。”

郭夫人扶着他的手,眉间尽是担忧,悄声道:“什么逃犯?竟要这么挨家挨户地搜查?”

“无碍的,这年年都有逃犯,左右平时关好家门,多加注意些。”郭子越安慰道。

“对了,那位豆蔻姑娘呢?”郭夫人环顾四周,侍女和袁伯皆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注意。

就在郭子越打算去寻她时,突然从角落闪出一个身影,吓了离最近的婢女一大跳。

“我胆子小,从来没见过这阵仗,所以刚才躲在后头了。”皇甫毓捂住心口,慢慢挪了出来,一张娇弱美丽的脸上尽是恐惧。

见到她这样,郭夫人安慰了她几句,但到底自己也是受了惊,便给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好生照顾安排好她,随即扶着侍女的手往后院走去。

“刚才那些官兵是不是来寻你的,姑娘你到底惹了什么人?”看到郭夫人离开,郭子越连忙看向皇甫毓,心有余悸地问道。

“以后我自会与你一五一十地说清楚。”皇甫毓看向他,新月似的眼眸弯起,然后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小声说道:“叫下人去买些棉花火油和弹弓备着,也许到时会有大用处。”

虽然郭子越一头雾水,觉得这个不知名的少女莫名地古怪,但不知为何,看着那两丸漆黑雪亮的星眸,还是不禁愣愣地点了点头。

自从半蒙半骗住进郭家后,皇甫毓凭着她一张巧嘴,很快便和郭家的下人们打成了一片,成日里姐姐妹妹的不离口,婢女们也真拿她当做了小姐妹,其中,一个名叫眉儿的小丫头最黏她。

眉儿今年虚岁十四,是郭子越奶娘的小女儿,从小在郭夫人身边当半女养大,帮着管家做些采买的小事,因着年纪也小,嘴馋好骗,所以在皇甫毓的一碟雪花糖酥诱骗下,心甘情愿地为皇甫毓打听起外面的事情来,

“豆蔻姐姐可不知道,现在外头可热闹了,明日皇帝大婚,今天各个封地的藩王和边国国君都进京了,满街都是马车,都快堵得走不了路了。”眉儿鼓着腮帮子嚼着一块糯米糕,一边抱怨道。

蹲在她身边的皇甫毓皱了皱秀眉:“皇帝还要大婚?”

他果然要的只是这场婚礼的名头!

还把所有的藩王给弄到盛京城来了,看来他是想要搞票大的啊!

虽然如此,被小皇帝利用的感觉,可真让人不太开心……

皇甫毓捏紧了手上盛着糯米糕的瓷盘,牙齿咬得咯吱响,素来盛满笑意的新月眼里如今满是寒气,连沉迷美食的眉儿都感觉到了身边少女的不爽,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豆蔻……豆蔻姐姐?”眉儿害怕地看着她。

皇甫毓连忙收敛了眼中的寒意,重新恢复了笑呵呵的脸,她轻轻拍了拍眉儿的小脸,然后再把一块小糕塞到了她的嘴里,软语温声:“小眉儿,再帮姐姐做个事行不?”

眉儿睁着一双大大的杏核眼愣愣地看着她,只觉嘴中糕点软糯甘甜,在皇甫毓和蔼目光的注视下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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