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小心驶得万年船
暮色四合。
寒风消减，空气干冷。
营内燃起三三两两的火把，随风摇曳。
布儿只斤的毡帐内。
“大王，敌军只剩三日口粮，我等何时发兵？”
“属下建议，三日后我方再杀马羊，迫使敌军投降！”
“大王，属下认为……”
四位将领七嘴八舌，纷纷进言，商讨如何对敌。
然而，布儿只斤坐在几案后，手握切割羊肉的匕首，面色却陷入沉思。
不消片刻——
砰！！！
锋利的匕首不仅刺穿羊肉，连同木制餐盘一并刺穿。
同时，众人见到他的举动而停止进言，且，不发一语。
布儿只斤缓缓抬头，看向四人，“以我对刘夜的了解，其中必然有诈！”
“有诈？大王的意思是……”
“莫非，关羽试想诱敌深入，将我等一网打尽？”
“故技重施，是想骗取我等第二次上当。”
“笑话！我方大军十余万，借他关羽两个胆子！”
四人满口不屑，布儿只斤挥手打断道：“哼……我看他关羽想耍什么花样。”
“是！”四人齐齐作揖施礼。
………………
次日。
天气晴朗，空气干冷。
关羽大营。
哒哒哒……
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不多时，一个斥候来到伤兵毡帐。
“禀将军，运粮队抵达四十里外，碍于风雪太大，多数将士被冻伤。
这一路，道路被大雪彻底封死，马车很难行进。”
斥候躬身作揖，向查看军卒伤势的关羽、果木勒汇报。
“将士被冻伤，粮草又很难运送，这可如何是好？”果木勒皱眉道。
“眼下情况艰难，看来只能人力开路。”关羽道。
“营地距离运粮队四十里，我方刚刚结束战事，将士们不易离营。”
“倘若粮食运送不及时，全营将士都会饿死，那时，我如何面对侯爷？”
“这……”果木勒无语。
就在这时，韩当怒气冲冲的赶来。
“关羽何在？”
“关将军在里面。”
“关云长你给我出来！”
韩当话音落下，刚好出现在毡帐门口。
“韩将军，您这是……”
不等果木勒说完，只听韩当怒道：“你闭嘴，我找的是关羽！”
“义公，不得无礼。”
“哼……”韩当发出不屑冷哼。
关羽不明情况，起身走向韩当。
“义公，不知发生了何事？”
“何事？应该问你自己！”
关羽皱眉不解，轻微摇头。
韩当见状，更加气恼。
“营中粮草本就不足，你却给那些俘虏饭吃，要我说，全部宰了熬汤！”
关羽会意，正色道：“某还是那句话，奉行侯爷所主张……”
“将士们都快饿死了，你却还在奉行侯爷的话？”
“………”关羽不言语。
这时，果木勒走上近前，“云长，侯爷之主张固然重要，可眼下……”
“那也不能杀人！”
“不杀，就不要给饭吃，把粮食省下来。”
“不给饭吃，依旧等同杀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二位，在下有一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闭嘴，这没有你说话的份！”韩当怒道。
“你……”果木勒气的面色涨红。
“义公，不得对果木勒无礼。”
关羽话落，看向果木勒，“但说无妨。”
“哼……”果木勒冷哼，转眼看向关羽。
“既然需要人力开路，不如用那些俘虏，既不杀他们，又可以防止敌军再次袭营，将军以为如何？”
“这个办法好，就依你。”关羽大喜。
“谢将军，在下这就去准备。”果木勒作揖施礼，转身离去。
“哼……我若知晓人力开路，也能想出这等办法。”韩当不屑道。
“我等皆是侯爷麾下，关键时刻心要齐，否则会给敌人可乘之机。”
“番邦蛮夷，他也配成为侯爷的麾下？”
“韩义公，你若再这样，我就将你关起来！”
“侯爷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
关羽气极，韩当已然转身离去。
………………
同天，午后。
匈奴大营，布儿只斤毡帐内。
“禀大王，敌军运粮队困在四十里外。
需人力开路，方能将粮草运到。”
一个匈奴打扮的斥候，作揖施礼道。
“人力开路？”
“亏他关羽想的出来。”
“莫非，粮草不济是真的？”
“未必，小心有诈！”
帐内四位将领闻言，纷纷表明态度。
匈奴斥候接着又说：“昨日因为斩杀我方族人一事，韩当不敌关羽。可今日，韩当因关羽给我族人吃饭一事，再度引发争吵。
重点，韩当与乌桓首领果木勒，似乎存在很深的矛盾。
最终，果木勒让我族人去开路，继续享用粮食，方可不被杀死。”
“竟有此事？”
“韩当，当真可恶！”
“关羽的态度，大王怎么看？”
当即，四人齐齐看向布儿只斤。
布儿只斤不等回应，那匈奴斥候补充道：“关羽说，不虐待俘虏是为遵循刘夜的主张。”
“胡言乱语，他刘夜只会滥杀无辜！”
“没错，我们四万族人，便是死在刘夜之手！”
“诸位，有一件事，小的不知是否当讲？”斥候道。
“说。”布儿只斤道。
斥候会意，道：“昨日，那韩当曾说，杀害我们四万族人之人，并非刘夜，而是乌桓阿尔斯楞，此人意图借助我匈奴之手，除掉刘夜！”
“这你也要汇报？明显有诈！”
“他韩当，意图挑起我们与乌桓的矛盾。”
“倘若是真，刘夜岂不坐收渔利？”
“这韩当，可恶程度不比刘夜少！”
“且慢！”布儿只斤打断，“不可不信，也不能全信。”
“大王意思是……”
“别忘了，阿尔斯楞之子，死在特木伦手中。”
“这……请恕末将不懂。”
“刘夜杀了艾彦与特木伦父子，阿尔斯楞理应感激才对。”
“看来，此事必有蹊跷。”
“阿尔斯楞与刘夜的话，皆不可信！”
“此事应从长计议，我这就汇报大王。”
布儿只斤神情凝重，起身走出毡帐。
………………
时间飞逝。
转眼过去两天。
这一天午后，布儿只斤愁眉紧锁，在毡帐内来回踱步。
忽然，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自帐外传来。
很快，一身匈奴人打扮的斥候，步入帐内。
“大王，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布儿只斤稳住脚步，转身看向对方。
“回大王，敌将韩当，杀人了！”
“杀人？”
“是，他、他开始杀我们的族人。”
“他们的粮草还未送到？”
“回大王，敌军粮草已抵达二十里外，碍于天气恶劣，我们的族人皆被冻伤。
韩当以贻误军机为由，杀了一千族人，这会儿已将尸体运回答应，已然开始、开始……”
“开始什么？”
“开始烧水，意图将族人……清水下锅。”
一千族人！
清水下锅！
“韩当！！”
布儿只斤瞬间暴怒，飞起一脚将斥候踹翻在地。
不等斥候喊痛，布儿只斤追问，“关羽可有阻止？”
“连续两日，关羽、果木勒负责清雪开道，皆染有风寒，敌营现由韩当全权负责。”
“韩当！可恶！可恶！！！”
布儿只斤怒极，拔-出腰刀接连在帐内走动。
斥候见状，再次补充道：“韩当还说，迟一日不能开通道路，他要再杀一千族人，直到杀光为止。”
布儿只斤闻言，愤怒至极。
咔嚓！！
战刀挥下，半丈长的几案被砍做两半。
“来人，去将他们四个叫来。”
“是，大王！”
“韩当，我要叫你血债血偿！”
布儿只斤话音落下，自衣袖下流出一股血线。
显然，先前肩头中箭，这会儿怒砍几案，导致伤口崩裂。
片刻后。
四位将领，先后来到帐内。
四人听了斥候的禀报，无不义愤填庸，愤怒至极。
“大王，发兵吧，我要第一个冲在前头！”
“大王，我要取韩当首级，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
四个将领纷纷表态。
“实不相瞒，我布儿只斤正是心生愤怒，誓要为死去的族人报仇，才会第一时间将你等叫来。
可话说回来，我等已然战败一次，这次定要周密筹划。”
“要我说，此事无需筹划。
关羽、果木勒皆染有风寒，加上成廉那厮中了刀伤。
营中只剩一个韩当，此獠虽勇武，却不见谋略。
我等大可挥军包围，将敌军全数斩杀！”
“不仅如此，还要派出一支骑兵，洗劫他们的粮草！”
“大股敌军皆在营中，不妨派出三支骑兵，依旧在夜里，由三个方向进攻，大王以为如何？”
“最直接的方法，也最有效，好，就依你们，但是……”
“大王，不要但是，若迟了，明日还会有五百人被杀！”
“是啊大王，快下令吧！”
“大王！！”
“先派出一支骑兵，探路粮草，若情况属实，我等再发兵不迟。”
“大王，此地相距运粮队四十里，一来一回八十里，加上天气恶劣，明早能赶回已属不易。”
“大王，若等天亮，敌军必然有所防备，到那时……”
“倘若贻误战机，那可是一千条性命！”
“万一，敌军将粮草运来，对我等必然不利！”
“………”
布儿只斤深知其中利害关系，又唯恐是陷阱，不得不防。
“依旧率先派出一支骑兵，前往运粮队查探。
我与两位首领入夜发兵，埋伏在敌军营外。
如此，若敌情属实，深夜子时我等便可袭营。”
吃一堑长一智，布儿只斤不得不小心谨慎。
“好，就依大王。”
“大王，探查运粮队一事，交给我吧！”
“好，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是，大王！”
一个将领作揖施礼，转身离去。
布儿只斤与其他三人述说一番，也相继离去，只待入夜出发。
………………
时间流逝。
转眼便到了深夜，亥时。
寒风萧瑟，天空落在零星雪花。
布儿只斤率领三支队伍，分别潜伏在关羽大营五里外，北、东、南三个方向。
由于西边二十里外，是他们的大本营，故而不担心敌军向那边逃。
布儿只斤所在敌营东侧，他与麾下趴在覆盖积雪的地上，等待查探运粮队的情况。
就在这时，一连串沉闷的马蹄声，传入众人耳中。
不消片刻，来人翻身下马，抵达布儿只斤身边。
“怎么样，情况如何？”
“回大王，情况属实，这会儿多半向此地赶来。”
“好，传令下去，即刻攻打敌营！”
“是。”
片刻后，布儿只斤带领麾下，徒步直奔关羽大营。
同时，传令兵向北、南两个方向的首领传递消息。
当布儿只斤抵达敌营之际，两个方向的首领刚好接到消息，共同发兵。
一时间，北、南两侧的匈奴兵挥舞战刀，冲杀而去。
然而，布儿只斤的麾下冲入敌营，却不见毡帐内有人。
不等麾下向他汇报，夜空中反而传来一道道尖锐厉啸之音。
碍于寒风萧瑟，布儿只斤起初并未在意，直到麾下汇报毡帐内无人，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嗖嗖嗖……
噗嗤！！
噗嗤！！！
羽箭凌空袭来，射在一个又一个匈奴兵身上。
“不好，中计了！”
“撤，快撤！！！”
布儿只斤挥舞战刀的同时，接连发出呼喊。
怎奈，夜空密集的尖锐厉啸之音过于刺耳，远处的将士难以听到。
布儿只斤想撤退，却无路可退——羽箭不是一般的密集。
“关羽！成廉！！呃啊……”
布儿只斤怒极，挥舞战刀格挡羽箭，且，发出不甘怒吼。
十余丈外。
一座矗立数丈高的瞭望台上。
身穿盔甲的韩当嘴角微扬，极其得意。
一个时辰后。
韩当射-出一支点燃箭头的羽箭，飞向漆黑夜空。
大营东西两侧，关羽、果木勒看见信号，命麾下弓弩兵停止射箭。
旋即，二人率领万余大军，包围营中的布儿只斤。
韩当腰间系上绳索，自数丈高的瞭望台飞身直下，且，握紧手中半丈长的马刀。
“羽箭停了！”
“大家快逃！！”
“快……”
不等匈奴兵说出后面的话，反被韩当砍成两半。
旋即，韩当手持马刀，犹如蛟龙如海，冲杀而去。
不多时，关羽、果木勒率领麾下，刚好冲入营中，与敌军展开混战。
一时间，营中杀声震天，难分敌我。